冯副都统看着瘫在地上的谭友人,表情冷然,双眸闪过一丝讥讽:
“换一个人动手,直到将他的脑袋砍下来为止。”
换一个人?
众人诧异地看着冯副都统,此时,正确的做法不是应该换一柄鬼头刀么?
“吼~”
半空中的美人脸发出愤怒嘶吼,天空在这一刻变成了瘆人的血红色。
百姓们被吓得不轻。
除了胆子大的人外,个个撒腿就跑,生怕沾染到不祥。
“给我死!”
美人脸化为漫天血沙,朝着冯副都统冲去。
“哼,你本人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,何况区区细沙所化的身外化身?”
冯副都统走的是武道,炼骨如钢血气如龙。
一拳轰出。
众人听到一声娇喝,漫天黄沙碎成了无数沙雨。
京城外,黄山上。
一名白衣如雪的女子,蓦地,喷出一口鲜血。
气息骤降三分,瘫软在地上,两眼泪雨纷飞,哭泣道:
“谭大哥死了!”
“啪~”
一只宽厚的大手,拍在女子身上。
手的主人,面容俊威,身材高大,脸上隐隐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。
目光盯着京城的方向,平静道:“他不会白死的!”
…
“诸位,不必害怕,皇城内高手如云,这个小妖女不敢进来。”冯副都统满脸得意。
抬手又叫到一名砍头匠:“你来!”
砍头匠哪里敢违背他的话。
颤颤兢兢的上台接过鬼头刀,对着谭友人的脖颈又是一刀。
“嘭!”
刀落之际,发出沉闷之音,显然没有斩断谭友人的脑袋。
四周的百姓眼中露出恐慌,又不敢出声指责。
“啪嗒~啪嗒~”
谭友人凭借着毅力,不断摆动手指,似乎是想以此来表达他的不屈。
李易无法理会这种意志,然而却动了恻隐之心。
紧接着,在冯副都统狰狞的笑意下,一个又一个的砍头匠拾起了那柄没有刀锋的鬼头刀。
一刀接着一刀斩向谭友人的脖颈。
皮开肉绽,白骨森森。
痛,极致的痛,像是瘟疫一样,传播在每个人的心里。
“为什么不死?”
“他为什么不死?”
“死,不就解脱了么?”
…
百姓开始麻木,看着被斩杀的谭友人,眼中再无一丝色彩。
想着快点结束,快点结束。
转眼三十刀过去。
谭友人仍旧掉着最后的一口气,耷拉的脑袋在颈骨上被长筋牵引,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掉下来。
偏偏这看似最后的一刀,场中已经无人敢动。
冯副都统怕了!
看着趴在地上的谭友人,第一次感到害怕,慌乱地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。
“谁来斩杀逆党,本官重重有赏!”
近似癫狂的声音,回荡在刑场之中。
“这义士也是个犟种,要是我还在年轻,倒是愿意试试。”
甲六独自“呢喃”,又像是在跟李易交流,声音不大恰好让对方听得真切。
李易沉默片刻,缓缓走上台上。
拾起已经没有人敢拿再手中的鬼头,淡淡道:
“大人,我送他上路吧。”
“你?”冯副都统认出了李易,认真道:“斩了他,本官重重有赏!”
李易没有废话,数年道行注于双手之上。
刀芒闪烁,人头落地。
谭友人死了。
结束了折磨。
化为一道看不清的灰芒,进入李易脑中的玉碟内。
走马灯转起。
10岁!
谭友人拜「大儒」欧阳鹄为师。
在欧阳鹄的影响下,思想受到了启蒙,广读诗书。
11岁开窍,15岁仁者,30岁立命。
文章精致,才华出众,天之骄子。
如此下来,封侯入相是迟早的事情。
而一切的改变在30岁那年,大乾战败割地赔款。
谭友人满怀忧愤,看到了国家的衰落、腐败。
随后数年,苦思精研挽救民族危亡的根本大计。
励志提倡新学,呼号变法,同时在南华书院设立史学、掌故、舆地等新式课程。
35岁时,他凭着一句“大化之所趋,风气之所溺,非守文因旧所能挽回者”进阶大儒境。
也是这一年,他的变法触动了皇族、世家、官员们的利益。
彻底被钉死在过去,成为了无法实现的空谈。
于是他组织义军,要推翻这个腐朽的王朝!
…
谭友人的一声很长,亦很短,走马灯渐渐消失。
刹那间,一叠信息在李易眼前展开:
【斩杀大儒,增寿百日】
【获得十年道行、正气歌】
…
【正气歌(初学乍练)】
【作用:消灾免难、驱邪避鬼,培养浩然正气】
【每日修炼五遍:增长一口浩然正气】
…
“哈哈,杀得好,杀的好!”
冯副都统疯癫的大喊,打断了李易的思索。
后者甚至有些怀疑,是不是这位被谭友人抛弃过。
百姓们见状准备一一离去。
谁知道,冯副都统接下来的话,彻底点燃了人们内心中的恶魔。
“谭友人乃是当代大儒,血脉中藏有浩然正气,可以祛除体内怨气。”
“你们不想尝一尝么?”
此言一出,瞬间引起一片哗然。
兴许在百姓心中,怨气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。
一位年过半百的大娘,拿起手中的馒头,沾着谭友人的血,吃进了嘴里。
当她第一口下腹的时候,其他人像疯了一样冲向刑场。
嘴里还在不断“嘀咕”着自己的不易。
“我不能变成不想,我不要变成。”
“对,拿回去给妞妞吃,只要一块,就一块!”
…
馒头沾着血,嘴角含着笑。
诡异的一幕,发生在李易的眼前。
人性、道德、在这一刻,全部沦为了笑柄。
死亡!
可怕?
“他们病了!”李易重复着谭友人生前的话。
完全没有因为杀掉谭友人,增加一百日的寿元而开心。
腹中隐隐有种,翻江倒海的感觉,一股恶心涌上心头。
李易脸色冷寒,心中默念玄妙经,生生压下了腹中的呕吐物。
他突然想起前世的一句话。
狗永远是狗,人不一定永远是人。
沉默良久。
他在想,易地而处,自己会不会也去抢下谭友人的血肉?
答案不敢肯定,也无法肯定。
兴许是过够了前世的太平日子。
他没有这里的人求生欲强,应该不会去吃这带血的馒头。
一个时辰,两个时辰…
谭友人的尸体,在百姓们疯狂拼抢下。
只剩下了脊椎和脑袋。
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的是,他的嘴脸微扬,死得很开心。
李易抱着谭友人的脑袋,看着天空发呆,暗暗想着:“这算是死得其所么?”